2025年12月21日,冬至。广州街头,阳光刺眼,气温攀升至26℃。有人穿着短袖走在去祠堂的路上,手里提着刚蒸好的腊味糯米饭;佛山人家的松糕在蒸笼里冒热气,窗外却像初夏般闷热;潮汕家庭围坐搓汤圆,孩子额头微微出汗。社交媒体上,“广东把冬至过成夏至”迅速登上热搜。人们调侃:“冷的是节气,热的是现实。”
这并非错觉。据广东省气象台数据,2025年冬至前后,全省多地最高气温达26℃至28℃,远超历史同期平均水平。通常,冬至期间广东日最高气温多在18℃至22℃之间。而今年,广州连续多日维持在24℃以上,佛山、东莞、清远等地也普遍突破26℃。气象专家指出,这与全球气候变暖、副热带高压持续控制、厄尔尼诺事件余温及南海海温偏高等因素密切相关。2025年已被世界气象组织预测为“可能最热年份之一”,而广东的暖冬,正是这一趋势的缩影。
为何偏偏是广东如此之暖?从气象机制看,西太平洋副热带高压在2025年呈现强盛、偏西偏北的特征,像一道“高压坝”阻挡了北方冷空气南下。广东长期处于下沉气流控制下,天气晴朗,日照强烈,升温明显。与此尽管2025年赤道中东太平洋已进入拉尼娜状态,但此前持续的厄尔尼诺事件仍对南海和印度洋产生“滞后增暖”效应,为华南地区提供了额外热量。城市热岛效应叠加海洋调节作用,进一步放大了升温幅度。广东省气象局早在年初就预测:“2025年气温偏高,极端天气多发。”此次“夏至级”冬至,正是这一预测的现实映照。
然而,高温并未打乱广东人的节庆节奏。在广州白云区科甲村,冬至清晨,村民照例撒网捕鱼,上千斤鲜鱼在池中翻腾,围观者拍照、抬鱼、分鱼,热闹非凡。尽管气温逼近28℃,但“分鱼”仪式未推迟、未缩水。人们仍将鲮鱼煎黄后“压冬”入米缸,寓意“年年有余”。这一习俗不因天气炎热而改变,反而因气候宜人,参与更踊跃。在沙贝村,家庭依旧在神龛前供奉煎鱼与糯米饭,祭祖仪式庄重如常。习俗的核心是室内活动,依赖的是文化惯性,而非外界温度。
饮食传统更是毫发无损。广州人坚持吃腊味糯米饭,认为糯米能“粘住团圆”;潮汕家家搓汤圆,孩子边吃边念“吃过冬节圆,就算大一岁”;梅州客家人煮羊肉酒,既敬祖先也滋补身体;东莞人准备“冬至四宝”——冬团、萝卜粄、咸丸和红薯糖水,全以圆形食物象征圆满。中山小榄的“水榄”、汕尾的“冬节鸽”、阳江的海产咸汤圆,形式各异,却都承载着对团圆的祈愿。这些食物多在厨房内制作,依赖的是炉火而非气候。高温没有改变“吃什么”,更未动摇“为什么吃”的文化逻辑。
媒体与公众的反应也耐人寻味。尽管“热到穿短袖过冬至”成为话题,但报道焦点始终落在习俗的隆重与温情上。南方+的标题写道:“广东人的冬至不止‘解冻’陈奕迅!这些习俗比春节还隆重。”新快报则强调:“冬至大过年,热也挡不住回家的路。”社交媒体上,人们晒出糯米饭、汤圆、祭祖照片,配文多是“一家人整整齐齐”“传统不能丢”。没有人质疑“天这么热,还过什么冬至”,反而更强调节气背后的情感价值。气候成了背景,人情才是主角。
这种“习俗重于气候”的现象,折射出广东人对节气文化的深层理解。冬至在岭南,从来不只是一个气象节点,而是一套完整的文化系统。从“肥冬瘦年”的俗语,到“冬至大过年”的共识,其核心是家庭团聚、祖先敬奉与社会联结。正如白云区村民所说:“过冬至最重要是‘团冬’。”无论冷暖,人都要回家,饭都要热着,礼都不能少。这种文化韧性,使传统在气候剧变中依然稳固。节气的意义,早已从“顺应自然”转向“维系认同”。
展望未来,这样的“暖冬冬至”可能不再罕见。随着全球变暖加剧,极端天气将成为新常态。气象学家预测,未来十年广东冬季气温将继续偏高,高温日数增多。当“冷冬”逐渐成为记忆,节气与气候的脱节将更加普遍。但广东的实践表明,文化习俗未必随气候消亡,反而可能在反差中获得新的生命力。人们或许会笑着穿短袖祭祖,但那份对团圆的执着,不会因温度而稀释。
冬至还是那个冬至,变的只是天气。而人,在变与不变之间,找到了自己的锚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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